眾人差點氣得背過氣去, 這是哪裏來的瘋丫頭！

“住手！”

成楠大怒跳了過來, 要將她的手撣開, 誰想還沒摸到邊，就被那少年捉了手腕，要不是那姑娘急喊一聲“別擰”，他的手腕可能真要被他給擰斷了。

不聽松了手, “這人好不講道理。”又跟阿璃說道，“跟你一樣。”

阿璃給他翻了個大白眼, 不帶這麽拉踩的。

成楠打量她幾眼，“你不是三水島的人。”

“確實不是。”

“可今日的船還沒有靠岸。”

“我是飛來的。”阿璃不願跟他多說，直接說道, “問月門弟子，求見沈莊主。”

一聽是問月門, 成楠的臉色瞬間就變了。

阿璃見他臉色一變，心也跟著一沈。

不妙了, 看來莊內的人也認為沈瀟的死跟自己有關，否則以他們問月門的名號, 去哪都是座上賓。

她急忙說道, “我帶了護身符，你們可以看回天之……”

“術”還沒說完, 對方就斥責道，“好你個問月門，我們沒去找你，你竟敢送上門來！殺我家大小姐, 你以為能替那叫阿璃的人解釋清楚嗎？”

阿璃還沒說自己就是那個阿璃，門後走來一個老者，沈聲道，“阿楠，休得無禮。”

眾人立刻噤聲退讓，老者須發全白，身形高大，腳步依然沈穩有力，目光炯亮有神。他走出來時，氣場著實強大。

他掃了阿璃一眼，問道，“問月門的弟子來我煉劍山莊做什麽？今年的單子已經交付了。”

阿璃默了默，作揖說道，“在下問月門弟子——阿璃。”

話落，眾人的呼吸都屏住了。

成楠反應過來，幾乎是顫聲，“老莊主，她就是殺害大小姐的人……”

阿璃看著這老者，原來他就是沈老莊主，沈瀟的祖父。

沈老莊主目光微閃，可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麽，“進來。”

氣氛太僵，不聽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。他拉住阿璃，“不要進去。”

阿璃搖搖頭，有些話需要當面說清楚，如果她害怕的話，一開始就不會打算來了。

能拼盡全力去除魔的門派，絕不會不問青紅皂白。

不聽見她執意要進去，也不阻攔了。

阿璃又道，“你在這裏等我。”

不聽卻又挨她近了一些。

阿璃笑道，“你在這裏等我好不好，我很快就出來。”

“不行。”

阿璃知道說了也沒用，見沈老莊主已經進去，也跟了過去。

不聽步步緊跟，比起以往來多了十二萬倍的小心。

進了山莊，阿璃便聽見許多敲鐵的聲音，但並不聒噪刺耳，反而異常的清脆舒服。

山莊的擺飾十分不一樣，所走過的院子都會放上十餘把兵器，懸空離地，漂浮不動，每一把都是上等的兵器，靈氣充沛。

沈老莊主走入大堂，腳步這才停了下來。

他偏轉了身，說道，“老夫沒想到你竟然敢來。”

阿璃直接說道，“沈大小姐不是我殺的。”

沈老莊主默然看她。

成楠大聲道，“你還想狡辯？枇杷鎮一事我們已經知曉，你好歹毒的心，即便你們有過節，可你又何必要她性命，虧你是個修仙者！”

阿璃盯著他問道，“什麽是真相？單憑幾個流言？不問事實，這是你們煉劍山莊的做派嗎？”

“一個人會說謊，但一百個呢，而且我們大小姐確實跟你有過節。”

“我方才還用手指彈你們的神劍呢，這麽大的過節，怎麽不見神劍將我殺了？你還對我咄咄逼人呢，怎麽不見我將你殺了。”阿璃輕笑，“好一個自詡公正的名門正派座下的弟子，卻將臟水往一個無辜的人身上潑。”

“好一個伶牙俐齒半點氣都受不得的姑娘。”沈老莊主開口道，“我孫女的屍身被送回來後，我們在她的身上發現了你們門派獨有的靈氣，你如何解釋？”

阿璃嘆氣，“因為她死的時候我就在她的身邊。”

“既然問心無愧，為何要來三水島？”

“我是來交還她的遺物的，還有一些話要對沈莊主說。”

沈老莊主說道，“我兒不得空，你只管對我說。”

阿璃輕笑，終於沒了好耐性，盯著他說道，“跟沈老莊主說？您一定不會信我吧，無論我拿出什麽證據，說什麽話，您都會以為我是胡謅的。”

成楠呵斥道，“我們老莊主公正嚴明，你如果真的交出證據，我們怎麽可能為難你？”

“哦？是嗎？”阿璃說道，“既然號稱公正嚴明，那為什麽在還沒有查清楚真相之前，屢次讓人來殺我？”

成楠微頓。

“客棧屋頂一次，船上一次。”

沈老莊主凝神看她，發現這個姑娘十分鎮定，完全不似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沈著冷靜。

成楠說道，“你有什麽證據？”

“你們不用兵器，就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。我原先設想對方是因為兵器太特殊，太有門派特色，怕被我一眼看穿。可剛才一路過來，我才反應過來，不是兵器太特殊，而是因為兵器上附著的靈氣太特殊，一旦用了，不管是什麽兵器，都有著煉劍山莊獨特的靈氣，所以你們寧可不用。”

沈老莊主說道，“這不足以證明人是我派的。”

“是啊，本來也是我瞎猜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阿璃見氣氛僵住了，又道，“哦，倒也不全是，畢竟我的仇家屈指可數，想來也就只有你們了。”

雖然她的名氣很大，但她下山五年，可不曾得罪什麽人。

唯有沈瀟一事，完全可以讓她惹上殺身之禍。

真是動動腳趾都能想清楚。

沈老莊主說道，“既然猜到了，為什麽要自投羅網？”

阿璃說道，“正因為我來了，所以才能更好地證明我心中無愧，並非殺人兇手，不是嗎？”

連沈老莊主也不得不承認，這種反將自己一軍的舉動，確實太讓人動搖了。

“而且……”阿璃緩聲說道，“我答應過沈瀟，會將她的遺物交給沈莊主。既然答應了，那就一定要辦到，哪怕被誤會，哪怕路上很兇險。沈老莊主，我們問月門到底是個怎麽樣的門派，您一定最清楚。我師父是個怎麽樣的人，您一定也很清楚。”

沈老莊主微微楞神，這個姑娘的膽識跟她的師父太像了。

就連這股狡猾勁，也實在很像。

阿璃又道，“將沈姑娘的東西拿回去，你們可以用回天之術，看看她死去的前一刻……真相也大白了。”

沈老莊主長嘆一口氣，“去叫莊主回來。”

成楠微頓，“老莊主……”他對阿璃充滿了不信任，可遲疑一會，到底還是去請他們莊主了。

阿璃隱隱松了一口氣，但還不能讓她完全安心，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繼續說她什麽都是假的。

沈老莊主問道，“你就不怕我們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句話，將你留在這裏？”

阿璃說道，“挺怕的。”

沈老莊主意外了，“那你為何還來？你一直留在山上的話，我們也奈何不了你。”

阿璃說道，“因為不想我們兩個門派生了嫌隙。沈老莊主既然將枇杷鎮上的事打聽了一番，那就應該知道，此次鎮上的異變，與魔有關。”

沈老莊主神色沈落，他當然知道。

“在四百年前，我們兩派都是降魔大軍的先驅者，沒有哪個門派像我們兩派，傾盡全力，哪怕賭上了滅門的危險，也要降魔。為此問月門損失了一半的長老弟子，煉劍山莊也折損了過半鑄造師，在往後的百餘年間，仍然不斷被魔族伺機侵丨犯報覆。我們兩派雖不同宗同源，但在降魔一事上，從來都責無旁貸。”

阿璃沈默片刻才道，“對沈瀟的事我很抱歉，因為我無力救她。但既然兩派有了誤會，而那誤會來自於我，那我就一定要解釋清楚。如果沈老莊主仍不信我，那就將所有過錯都推到我的身上，不要對問月門有嫌隙，有質疑。”

沈老莊主只當她是膽子大，才這樣鎮定。可這一番話卻著實讓人動容，這樣深明大義的孩子，怎會因為幾句爭吵就殺人，還是用那樣殘忍的手段，將人攔腰截斷。

成楠很快就回來了，沈問天隨後進來。

許是阿璃見過身形魁梧的沈二叔，又見了身形高大的沈老莊主，名字又那樣霸氣，這會見到沈問天，沈家的當家人，著實意外。

他的身高就算是在普通男子中也不算高，甚至有些敦厚，與她所想的威嚴模樣相差甚遠。

不過他的面貌清俊，想必是隨了他的母親吧。

沈問天看了阿璃和不聽一眼，問道，“阿璃姑娘？”

阿璃忙回神，“是。”

沈問天說道，“我還有一批兵器要煉，剛起爐火，你有什麽事速速說。”

阿璃急忙把護身符拿了出來交給他，“這是沈姑娘臨死前交給我的，讓我一定要交還給您和沈夫人，讓我代她說一聲抱歉。”

沈問天怔了怔神，接過護身符緊拽手中，說道，“好。”隨後對成楠說，“禮遇上賓。”

隨後就匆匆走了。

這一番操作看得阿璃目瞪口呆。

完事了？

完事了？？？

他不怒斥，不生氣，不追問點什麽？

她都想好了一萬句解釋加煽情加安慰加聲淚俱下覆述的準備了，誰想沈問天竟這麽走了？

……沈瀟你爹這種鑄造狂魔怎麽可能帶著你到處遛彎子玩耍呀……

倒是莊內的人早就習慣了。

沈老莊主說道，“我兒明白了。”

阿璃：“哈？”你們明白什麽了，我怎麽成個糊塗蛋了？

沈老莊主說道，“他知道你不是殺人兇手，我們都知道，這是魔所為。”

阿璃立刻問道，“那你為什麽派人追殺我？”

沈老莊主看著她說道，“我不曾派人追殺你。”

“……屋頂上和船上的那些人……”阿璃問成楠，“你們老莊主有夢行癥嗎？”

成楠板起臉道，“不許胡說。”

阿璃嘆氣，“那我就不懂了。”

沈老莊主說道，“我派人去，不是為了殺你，也從未想殺你，只是為了拿一件東西。”

“……拿什麽？”

沈老莊主說道，“瀟瀟的隨身之物，如今看來，就是護身符了。”

阿璃問道，“做什麽用？”

沈老莊主緩聲，“點天燈。”

阿璃一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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